季晅随在十八铁卫之后追上,他轻功稍逊一筹,等季晅赶到的时候,数名铁卫负了伤,倒卧在地动弹不得。
赵志、西宁公主缚绑树上,只是不住地呼喝斥骂。
夜月明一身白衣,足尖倒挂,面白如纸,沉沉地笑了出来,有如寒枭夜啼。
洛樱盘坐在地,一身红衣,横眉倒竖,俨如倒吊铜铃,一张脸又青又白,宛如厉鬼。
项无痕见了全身颤抖,头皮也发麻起来。
季晅抱拳道:“毒仙前辈,请你放了公主和赵兄弟。”
素手毒仙侧眼瞪视,阴森森地笑道:“我不跟少林门人动手,你走罢。”
玉蛛仙子嗤嗤笑道:“师父,这姓季的多次阻挠,让徒儿挖了他的心罢。”
素手毒仙道:“你忘了。掌门人与少林方丈约定,凡是无为门下,便不能伤害少林门人。”
夜月明道:“师父,掌门人又不在此。还是雪鹤草重要。”
素手毒仙厉声道:“住口。雪鹤草重要,掌门人的命令更加重要。”
夜月明翻腾纵下,跪在毒仙前面。低声道:“徒儿知错,徒儿不敢了。”
季晅道:“请前辈放了季晅的朋友,否则,季晅便要出手了。”
素手毒仙放声狂笑,声如厉鬼。笑道:“好。你这小子有志气。我是武林前辈,若欺负你们,倒是有失身份了。”
手掌一翻,身形不动,不知如何赵志和李沅已从树上跌落,落在毒仙身旁。
说话间,周澄领着少林弟子与李清风来到,季晅看去,尽是戒律院的师弟。
见到素手毒仙,便四面散开,布金刚伏魔阵。
季晅居于阵首,众师弟或使杖或使剑,侧翼成圆,力聚而搏之。
素手毒仙道:“好厉害的阵法,便是金刚伏魔阵罢。”
又道:“我不跟少林弟子打架,这小子和公主中了我的毒。想要解药,拿雪鹤草来换。”
李清风道:“此到西夏路途遥远,就算拿到雪鹤草,能赶得上么?”
素手毒仙道:“我说赶得上,便是赶得上。”
又沉沉笑道:“杭州城西方三里路,有个庄子,叫作冷情山庄。你们拿到雪鹤草,便拿到冷情山庄等我。季晅,你去告诉冷情山庄姓陆的贱人,叫她等着,等我取他性命。”
说完这话,红衣一掠,转瞬间无影无踪。夜月明在林间纵跃数次,扬笑而去。
季晅、项无痕扶着赵志、李沅,果然二人脸色铁青,神智委顿,手背上一个咬痕,不知是被何毒物咬中。
周澄走到季晅身边,道:“大师兄,我们都来了。”
季晅点头,又扶着赵志道:“我们先回客栈,明日便到冷情山庄。”
李清风道:“我快马回西夏,取雪鹤草来。”
季晅道:“救人如救火,李兄到客栈,骑绝影马去罢。此马是西镇第一,定能如期赶到。”
李清风、赵无风听说过绝影马的传闻,铭感五内,激动不已。
须知绝影神骏,自然珍如性命,居然肯如此相借。
不禁感激张剑亭,感激季晅。
众人一起回到客栈,李、赵二人取了绝影便走,其余众人走入客栈。
见到江羽从长街走来,少林弟子长剑撤出,剑尖直指江羽。
江羽姑姑道:“羽儿,姑姑叫你别来,你偏不听。跟姑姑走罢。别把性命送在这里。”
江羽道:“姑姑,我总要和他说清楚。”
冷冷一笑,玉笛当胸,走进客栈。
季晅不明所以,喝问众师弟道:“你们作什么?还不住手。”
江羽道:“别骂他们,他们只是做你口口声声要作的事。”
季晅听得直发怔,不懂她话中含意,还欲牵她的手。江羽一让,冷冷道:“我是来跟你道别的。”
季晅道:“羽儿,你是恼我在西湖比武之事么?我会跟沉掌门说清楚,一切都是误会。”
江羽道:“不,没有误会。你和项姑娘本来就是一对儿,我们分开罢。”
“不。”
季晅如遭雷击,不让江羽离去。
见众师弟剑尖仍直指江羽,便护在她身前,怒道:“你们还不住手。”
向前一步,便要去夺师弟的兵刃。
江羽冷眼看着一切,说道:“季少侠,我是无情剑仙的唯一传人。你要杀尽他门下,尽管来罢。”
季晅回身看着江羽,不敢置信。
周澄道:“大师兄,还记得师父严令么?杀了江姑娘,回少林复命罢。”
季晅看着众位师弟,颤声道:“你们……全是为了杀羽儿来的?”
周澄和众位师弟低下头,不敢直视他的目光。
季晅举起手掌,看着江羽。
江羽姑姑轻呼一声,谁知他只是看着,不动不说也不让。
江羽昂然逼视,道:“我早说过,认识我要后悔莫及的。”
掠身越过季晅,走到姑姑身旁,相偕离去。
季晅这一掌击在桌上,碎了一角。
全身不能动弹,不住地问自己,为什么,为什么!
于是季晅第一次破戒喝酒,这一喝便是一大坛,醉倒了伏在桌上,醒了又喝,只恨醉不死,只恨自己还活着。
周澄劝道:“那无情剑魔曾在少室山一坐月余,逼死掌门师祖。大师兄,他的门人还有好的,只怕与你相识都是别有用心。”
季晅酒气冲天地拉着周澄衣领,怒道:“不准你说羽儿坏话。羽儿……羽儿她……,不是这样的。”
周澄见劝他不得,便寻项无痕来。
项无痕道:“季大哥,你得保重自己,无痕会在你身边的。”
季晅看着项无痕,是啊,他本来跟无痕行走江湖,无牵无挂何等逍遥。
到西镇结识了羽儿,才懂得贪嗔痴爱各种欢苦。
现在她走了,我仍作我的少林弟子,仍以斩妖伏魔为己任。
斩妖伏魔,季晅想到这四个字便打了个寒颤,羽儿便是妖羽儿便是魔,顺手又灌了一大口酒。
项无痕抢过酒瓶劝道:“无情剑魔岂是好相与的,季大哥,恕无痕多口,你放下了,便仍旧作少林弟子。若不能割舍,可是身败名裂的大祸。”
左奕叹道:“季大哥,那剑魔虽恶,终究是她师父,是她亲近之人。你们两人是不可能的。”
季晅想起两人相处的种种欢乐,内心一痛,道:“羽儿已经走了,不会再来见我。你们放心罢。”
……
江羽牵着青驴,让姑姑坐在驴上,向西踏上归途。
离家半载有余,江羽其实也甚为挂念,一路说说笑笑,暂且忘了季晅之事。
约莫行了十余里,姑姑坐在树荫下歇息,江羽拿了水袋到河边取水。
忽听得寒鸦乱啼,一阵凄厉的笑声扬起,江羽忙回身奔到姑姑身边。
只见姑姑倒在地上,面色苍白如纸,连句话也说不出。
夜月明飘在林间,然而姑姑面前站着一人。
那人的面貌比夜月明更加可怖,森寒如鬼,五指指结突出,一身红衣犹如夜叉。
姑姑上气不接下气,喘息道:“四……四姑娘……。”
江羽护在姑姑身前,笛剑双分便欲动手。
姑姑用尽力气喝止道:“住手,羽儿。这是四姑娘。”
素手毒仙枭笑了一阵,说道:“楚吟,我赐你断肠草享用,是要你帮我办件事。”
姑姑道:“四姑娘……请说。”
素手毒仙道:“到冷情山庄,教那贼贱人替你解毒。若不能成,你也不用活了。”
季晅一行人策马北行,刚出杭州城一里,西湖犹在眼前。
忽闻铁琴数响,琴音挟有内力,教人闻之烦恶。
李沅皱眉道:“谁弹的曲子,可难听得紧。”
项无痕道:“曾听人言,江南有位铁琴先生,性格古怪孤僻,行事不依章法,是一位奇侠。这琴音凝重,意在伤人,不可多听。”
便撕下衣衫,将双耳掩起。